一幅《清风好伴》,拉开了潘梦禅日本画展的帷幕,扑面而来的是潘梦禅幽深清丽的禅意画风。一个娓娓道来的故事,一幅缱绻缱舒的景象,具化在笔墨色彩里,犹如慧根编织出早已萌生在心中的画卷,处处充满了艺术的魅力,传达着如晨露般清凉与灵秀的感受,生发出一种深远旷达的意境,艺术的共振与享受就这样在启迪心智、开阔胸襟中获得。
这次画展作为日本仙台育英学园创立105周年时与中国大连市建设学校缔结姊妹学校典礼的一部分,还为前往参加建立友好校签约仪式的中国禅风画家编辑出版了画册,收录潘梦禅的展出作品31幅。仙台育英学园理事长加藤、雄彦激情赞誉潘梦禅的画展不仅让这里的学生和教职员工得到了一次接触书法技艺的机会,还获得了一次与来自中国“禅风画家”的艺术交流机会。
加藤、雄彦先生以“禅风画家”来定位潘梦禅的绘画风格,不仅源自对禅文化的热爱与敬畏,还出自对中国文人画的真知灼见。驻足潘梦禅的画展作品前,似有一缕轻风徐徐吹来,一阵茶香袅袅飘来,一声鸟鸣啾啾传来,心灵如同返璞归真的大自然,摆脱世俗纷扰的这一刻,如朵朵白云飘逸的情致,幻化为如诗如歌的意境,蕴籍在画作中,浸染在艺术里。《清风好伴》就让人们感受到这样一种闲情适意。画面上,花枝染墨,蕾苞泛红,一位雍容富态的贵妇倦意惺忪,依身在飘然而出的花枝间,享受着春风惬意的时光。微风拂过,带来树木的清香,捎来泥土的味道,吹来花草的芬芳。好风清如流,清风有知音。贵妇俯势侧卧的自然,托腮凝神的自在,心灵和畅的舒展,让你强烈地感受到画家籍借着她对生活的感悟,对禅意的觉悟,时而淡笔轻钩,时而浓墨重抹,描绘出意趣盎然的画面,分明在表达着心灵的意象,一种悠闲的观察,一种亲切的意境,一种温柔的情调。这显然是摆脱了世俗纷扰、荣辱纠缠的闲情逸致。
在潘梦禅日本画展的作品中,以山水、佛道、仕女题材为主,冲和淡泊的画意,委婉有致的表达,把一个个生活中的老话题,传说中的老主题,赋予了情趣盎然的新意,还是那些题材,还是那些笔墨,却是不一样的立意,不一样的表达,不一样的境界,或清旷传神,或淡意明快,或沉雄凝练,或绚丽灿烂,对禅意画厚实文化底蕴的把握与张扬,于随意无形中展示出画家的睿智,轻快的笔墨格调,令人浮想联翩。《云漫青山》、《青山雄风》、《雄关漫道》是展出作品中山水画系列的代表作,山势气韵虽然雄奇,虽然峻峭,虽然高远,虽然壮阔,虽然浑厚,虽然苍茫,但画面却没有分毫杀气,不见点滴惊恐,难觉些许晦涩。《云漫青山》云气蒸腾,灵动飘渺。山谷云涌,漫过层峦叠嶂的山峰;河流云动,扬起欢歌笑语的水声;雾洗青山,刷新亦梦亦幻的景象:几簇绛红,似野桃山杏闹春;一片鹅黄,象油菜花开正浓;些许绿意,草木回春一派新景。《青山雄风》隽永壮丽,风骨挺拔。都是青山,却美不相同,一个是云漫,一个是雄风;都是青山的美,却意境不同,一个是色彩艳丽,一个是生机萌动;都是青山的景致,却情趣不同,一个是激越飞扬的旋律,一个是浅唱低吟的清幽。雄风的印迹刻在青山的容颜上,具化为沧桑、傲然、坚毅、深沉的性格,蕴含着蓄意待发的勃勃生机。《雄关漫道》巍峨磅礴,雄关峻险。逶迤蜿蜒的崎岖路,奔涌翻腾的崖河水,几曲山湾,几道河谷,几多漩流,几分水色,几阵风啸,虽然“雄关漫道真如铁”,但雄风吹不去青山绿,雄关挡不住前行路。这既是一幅故土的自然景象,也是学养的艺术表达;既是天地的神奇造化,也是唯美的精神境界。古典诗词的意象,现代意识的理念,实化为独具特色的绘画语言,融汇在笔墨里,凝聚在画面上。山水画的山和水总有说不完的话,流水告别青山,一路欢歌而去,都会成为故事。那河宽河窄,水急水缓,艄公行船,鱼翁戏水,已是故事里的故事。一个云雾渐渐浓厚的时日,适才晨霞微露的光景越来越模糊,山峦层叠的色彩,树木繁茂的生机,林鸟欢唱的快乐,都在悄无声息中蒙上了面纱,变得神秘梦幻。一幅多么好的秀丽景象,春时听林鸟低唱,夏日看霞光纷呈,秋来踏风中落叶,冬夜观星河浩茫,原生态的自然清纯质朴。转眼,它又像一团解不开的云,一阵不可琢磨的风,或者一个抓不住的影子。这就是潘梦禅在日本画展作品中的山水画,这就是潘梦禅的禅意画风。题材上弥漫着淡淡的温馨,笔法上蕴含着深深的情理,感觉上流淌着浓浓的艺术。委婉深沉处,令人遐思悠悠;淋漓酣畅处,叫人激情澎湃;行云流水处,使人缠绵悱恻。富有意境的山水画创作,不仅是绘画技巧,还必须有较高的文化修养、艺术修养和生活修养。艺术要反映广阔的生活,还必须要知识广阔、胸襟开阔。清代唐岱说:“画学高深广大,变化幽微,天时、人事、地理、物态,无不备焉、、、、、、 胸中具有上下千古之思,腕下具有纵横万里之势,立身画外,存心画中,泼墨挥毫,皆成天趣”。潘梦禅的绘画语言匠心独运,象春雨潜夜似的缠绵,如春风拂面般的温和,似春蚕吐丝样的精细,把感化、教化于人和启迪激励于人的寓意,融会在一笔一墨、一色一景、一静一动、一图一物中,犹如山涧小溪泊泊而出,看似平凡,却发之于心;貌似平淡,却诱之于情。
凡有造诣追求的画家,无不在绘画艺术渗透古法、继承传统的蹊径上穷尽智慧,从而使他们的作品洋溢着中华民族艺术浑然一体的充盈与丰沛,闪耀着中国传统文化蕴籍深沉的博大与光辉。潘梦禅的绘画语言总是在不遗余力地诠释中国文人画的艺术内涵。中国文人画传统是最大的传统,是最厚重的文化。文人画不仅需要技法铺垫,需要诗书画综合艺术才能等学养的积累,需要哲学、美学、文化、社会知识等素养的学习,还需要行为方式的限定,也就是文人的人品限定,因此形成了中国画的品类、审美形态以及绘画中透出的精神意绪,包括高古、苍润、沉雄、冲和、气韵、陈妙、冲淡、朴拙、淡意、清旷、空灵(二十四画品,清代文艺评论家黄钺)等。画家的个人学养决定了绘画创作的艺术水准,画家的人品限定决定了绘画作品的艺术品质,绘画作品的艺术品质决定了传播范围与层次。所以,真正的书画艺术作品,没有艳俗的、丑恶的、肮脏的、扭曲的东西。这也是禅意画特有的艺术品质。书画艺术作为一种心灵的创造,潘梦禅认为,其伟大与崇高在于:艺术家创造了世间本无、心中常有的一种美丽与优雅、高尚与纯净,这种心与物的融会,在笔墨间流动,在画纸上奔腾,幻化为一种滋润审美情趣的意境,慰籍、愉悦、陶冶、提升人们的精神世界。品读潘梦禅的日本画展作品,会发现她对创作题材、内容选择、意境形式、笔墨气韵的精心营造,不仅是智慧描绘的心中景象,而且是自然诠释的心灵和畅,反映出她强烈的审美对象、审美情趣和主动把握笔墨的多变能力。她的画犹如她行事做人的品行,笔墨里有一种“仰头做人、低头做事”的风骨,既有气势雄浑的磅礴大气,又有笔法古朴的品魅蕴博。哪怕是对苦难的表达,对生活的参悟,对善恶的冥思,笔墨都那样深情,格调也如此纯真,如同一部散文,如同一卷诗经,如同一首长歌,如同一曲交响,伫立在画前,一种朦胧美妙、空灵纯净的余音缭绕。用潘梦禅的话说:尘世充满纷扰,你无力改变,却可以把握自己;无法驻足风景,却可以享受寂静。只需要一处清净可以栖居灵魂,一间不需要豪华的斗室,一张墨香浓烈的画案,容得下一幅弥漫着生命气脉的画面,一段意蕴深远的景致。禅宗达摩是潘梦禅笔下喜爱的题材,从参悟明智慧,到赤脚苦筋骨;从养性教化,到普渡众生,每一个画面都在随心随缘,随境随意。一个达摩幻化出万千人格教化的楷模,悟化出千万诲人不倦的道理。《知忘是非心》是达摩系列的新作,旁若无婺的打坐,栩栩如生的忏悔,洗心革面的挣扎,心无牵挂的了然,摆脱世俗的修炼,入神地表现和抒发了理想人格精神。作品是思想的眼睛。绘画创作的关注点不仅反映了画家的意识观念,也反映出责任使命。作品只是在印证画家的艺术理念和艺术追求。在日本画展艺术交流活动中,潘梦禅应邀特意为仙台育英学园创作了一幅题为《无我》的达摩参悟图:古崖苍松下,达摩闭目修行省思,忘我入境的禅意景象如佛光浴目,沁肺入心。尔后在镰仓大佛殿堂与日本茶道家会谈时,日本艺术家们还念念不忘禅意画风的浸染,虔诚道:“达摩禅师的生动意象,总让我们心生默愿,保佑中日友好,世界太平”。
艺术无国界。绘画风格的不同,是因为有不同的审美情趣、不同的文化认同、不同的民族特性。不同的人好恶不同,不同的民族习性也不同,当然对绘画艺术风格的选择自然也不尽相同。清丽是潘梦禅艺术视角的一大特点,无论是取材于自然生态还是意识形态,无论是画山水还是画人物,无论是画景致还是画佛道,笔墨总是那么清雅,没有极尽心机的铺陈夸饰,淡雅空灵的绘画语言,有如琴弦慢板的徐缓节奏,写照出画家心境如禅、意境如心的智慧生活,让读者在充满诗意和流曳着似有似无感悟的情绪中,体味她的创作个性和艺术风格,清淡而不枯涩的画面,自然而又凝练的画意,清丽而不浓艳的画风,为绘画欣赏平添了艺术情趣。她画观音,莲台观音的清心静坐,或是慈母见子的微笑,或是怡然自在的神情,或是德风慧露的普度,或是光晕眩目的容颜;她画莲花,悠远的意境,犹如《佛经》说莲:纯净,细腻,柔软,坚韧,芳香,让我们每个人都在内心深处种植一棵莲,使这些美丽在内心开放,唯有心灵的自在、清明、仁善、纯净、智慧,才是世间最真实的美丽;她画仕女,在纯净的光韵里,一份飘雪般地思念,一抹拈花般的微笑,一种泉水般的情致,似乎聆听天籁的余音,感受微风的轻灵,体味自然的优雅,轻柔地摇起手中的锦扇,撩起季节的衣襟,等候纷飞的细雨,洗涤内心的繁芜。说潘梦禅的绘画艺术独具一格,是因为她和她的画既不入“世”,也不入俗,无论是绘画题材,还是画意情境,看不到那些恣意世俗的功利色彩,看不到善恶与新旧的搏杀与争斗,却能使人超脱于名利的腐蚀缠扰,摆脱于庸俗的生活束缚,在充满人生哲理的思辨与闲适自娱的智慧情趣中,感受到恬静安详氛围里的情调意趣,体验到真善美的人生快乐。琴棋诗书,是古典女子闺阁修养的贤德智慧,这样的题材融汇在潘梦禅的绘画创作中,具化为一幅幅反映古典仕女生活情趣的图景。展出作品中的《信意闲弹画》、《琴中古典图》等,就一张古琴,两个仕女,几缕垂枝,构成蝉意幽深的画面。构图虽然简洁,用笔极致精到;画题看似平淡,寓意引经据典;取材不拘一格,配诗直抒胸臆。《信意闲弹》是多么随心所意,又是多么悠然任意。宋代陈起《湖上即事》诗说;“波光山色两盈盈,短策青鞵信意行”。不仅如此,“任意”也是诚意。《资治通鉴魏元帝咸熙元年》记:“我要自当以信意待人,但人不当负我耳,我岂可先人生心哉”!潘梦禅的配诗寄情于画:“信意闲弹和思晴,调清声直韵流迟;近来渐喜无人听,琴格高低心自知”。中国古典文化的底蕴深厚,典中有境,境中有画,画中有诗,《琴中古典图》就是诗情画意的写照:“琴中古典是幽蘭,为我殷勤更弄看;欲解身心俱静好,自弹不及听人弹”。“琴中古典”赋予的丰富想象,既有文化传统的记忆,也有心性修为的素养,或《高山流水》,或《汉宫秋月》,或《渔樵问答》,或《平沙落雁》,或《梅花三弄》,如此等等,无一不是绘画表达的心境。就是笔墨疏淡,但也蕴籍丰厚,虽然景致清新,但却意境高古,生动地传达了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国人的精神世界。
这也是对文化的崇拜,文化让人聪慧,让人明智,让人丰富,让人文明。音乐是文明,是滋润生命的文明,升华生命的文明,优美生命的文明。音乐述说着生命的美,也歌唱着生命的美。生命的声音听起来优美,所以,我们总专注于听的享受,独奏单调了听协奏,协奏优柔了听交响,独唱泛味了听对唱,对唱缠绵了听合唱。悦耳的优美让我们陶醉。潘梦禅的仕女琴棋画传神地表达了《在乐莫如琴》的快乐感受。《听虫》是一幅颇得古典情境诗句真髓的画作。一位仕女托腮仰目,凝视一枝垂柳叶间的侯虫。那般专注,那份优雅,那种谐趣,意随笔走,情随墨变,境随物生,寥寥几笔,描绘出一个蝉歌柳月的季节,写照了一个“蝉噪林愈静”的境界。在侯虫时鸟中,蝉鸣是最可取信的季节信使。春天才刚过去,一场时雨初霁,一枝垂柳眉叶间,忽然传来短促的蝉鸣,你会情不由衷地想到初夏的讯息。夏天来了,万物繁茂,可也烈日炎蒸,蝉声不再是初夏的短促,而是悠永曼长的歌吟。于是,就有了人喜蝉吟,也有人憎蝉噪。南朝王籍的诗《入若耶溪》中有“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成为千古传诵的名句,被誉为“文外独绝”;唐代王维的诗中有“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唐人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中有“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明人许元倩把蝉声当作“附炎鼓噪”,挥笔大作“憎蝉”之赋。明代张大复的《梅花草堂笔谈》中说,昔人咏蝉之作,独喜虞恭公的诗:“无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这分明是赞蝉的气慨品质。其实,蝉的艺术形象在新石器时期早已出现。《诗经、七月》中有“四月秀葽,五月鸣蜩”。蜩、螓、蜺等都是蝉的古称。它的形貌、习性常以喻人的“文、清、廉、俭、信”美德,被誉为“至德之虫”,既是谦谦君子的化身,又是儒家理想人格的代表。不知道潘梦禅的《听虫》是不是用心取了这些寓意,但画面却弥漫着这样的意境。尽管没有密林,只有一枝垂柳,一只孤虫;尽管没有亭阁,只有一个妙龄女子,一方自然天地,亦真亦幻的情境,动中见静,动静相映,置身其中,仿佛悠长轻曼的蝉声在为你舒解心怀、助你凝神催眠。动与静在生活中是相对立的,但在艺术作品中有时却相辅相成。籍古人诗意写照心境情趣,营造幽永恬适的意境,这不就是潘梦禅日本画展作品的禅意画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