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笔过处也生花——薛夫彬印艺摭言
薛夫彬,京中名书家,以行草名世,兼长篆隶。余尝过某高校,见主楼大厅赫然悬榜书巨制,作北朝邙山体,中原气象,古法森严,又不失流走生动,叹为杰作。观其名款,乃薛夫彬所书,由此知其诸体皆能。嗣后见赐作品集。其中的书作后附印作若干,望去虽不以奇异面目炫人眼目,而刀法工拙互见,字法、章法亦有别裁,非行家里手莫能为也。又由此知其长于铁笔,惟所作似异于时趣。
薛夫彬自述习印始于少年,及长时或奏刀,惟近年专研书艺,然铁笔亦不轻落。其论印时有惊警之语,与愚见时有契合处。又蒙其谬许笔者为解人,出积年印稿垂询浅见,遂摭其数事阐发如下,冀与同道共赏之。
一、不二法门(图一)
古玺章法多变而不易学,前人每以此为苦,邓散木尚未得其门而入。自来楚生起,印人渐于此有会心处。
该印“法”字求其繁复,另三字相应揖让,主从俨然,如同古代人物画的处理手法。印中的竖笔不作正局,求跌宕参差之势。此印空白处理上开合相间,“法”字茂密,然中上部稍见虚白,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充满辩证意味。
二、钝伯(图二)
该印二字上下排列,上字中虚,下字中实,呈楔状排布,错落相谐,颇有意趣。其线条有崩坏荒率之趣,然觉残损稍多。黄牧甫在“锻客”一印的边款上慨叹:“缜密即板滞,萧疏即破碎。三易刻方得此,犹不免二者之弊,识者当知陵之用心苦也。”由此可知这是一个困扰印坛百余年的话题。
三、弄翰(图三)
汉玉印线条优游、精妍。此印拟之能得三昧,而点画相交处的断笔处理,又带来一点生拙的味道。
四、闲来自娱(图四)
该印总体看是汉铸印家数,但在细节处理上,已见作者心裁。给人印象最深的是线条的排叠和类比,以及它们带来的视觉冲击和韵律感。
五、小楼听雨(图五)
这方“小楼听雨”接近浙派晚近诸家的风貌,字法、章法甚至笔画相衔处的留红,都是西泠后劲们的经典手法。
六、大悲(图六)
飘逸,富于动感,所自当从邓石如名作“江流有声断岸千尺”而来。邓氏此印十余年前笔者曾在西泠印社得缘上手把玩,故印象极深。而“大悲”文字虽少,但线条排叠鼓荡,有风生水起之态,与邓氏之作感觉差似,故有此联想。
七、一羽凌霄(图七)
拟凿印风格难处不在奇肆而在得宜得趣,所谓妙造自然,所谓随心所欲不逾矩,此印可以当之。其点画的断连处应是推敲之后的产物,又隐约透露出一些时代趣味。
作者在谈到时代风格时认为,流行的东西并非不可学,关键看能否把握其中好的东西而弃其糟粕。这方印可以看做是作者在古典与流行之间找到的一个结合点吧。
八、妙有(图八)
收放处理是此印的一个看点。另外是空间呼应,当然还有线条的流动感。其中“妙”字不取许慎之说而采用变通的办法,丁敬的“说文篆刻自分驰”、白石老人的“自我作古”与此类同。
九、薛氏夫彬平生所好(图九)
近代印坛,细朱文印分为三路。一是以陈巨来为代表的元朱文,承元人赵子昂“水精宫道人”、明文彭“七十二峰深处”、清林皋“晴窗一日几回看”之法,字法杂糅二篆,有高古冲和之气。二是以王福庵、韩登安为代表的新浙派,由赵之谦细朱文印发展而来,擅长多字密布,稳健而略显程式化。三是以钱君 为代表的小篆风格的细朱文作品,体势偏长,有轻重之变,系传邓石如、吴让之衣钵。薛夫彬此印可归入第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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