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润秀雅 韵味独具——徐邦达的书法艺术
徐邦达在书画鉴定及著述方面的卓然建树早已“崔颢有诗在上头”——为大家所熟知,无需赘言。这里我要说的是,作为鉴定大家的徐邦达,其实又是一个学者型的书法家和画家。
徐邦达,字孚尹,号李庵,又号心远生、蠖叟,祖籍浙江海宁,1911年生于上海。徐邦达出身于书画收藏之家,受环境的熏陶,自幼喜爱诗词书画。18岁时他从苏州画家李醉石学画山水,同时又从赵叔儒学古书画鉴别,后又入书、画、鉴三者皆长的吴湖帆门下。所以,他自青年时期始,在鉴定书法的同时,亦不忽视对文献记载的传记与流派的研究,而尤其重视书画作品的风格与形式。对风格形式的把握,除去视觉记忆之外,他主要是下苦功认真临摹。他说:“要临得像,非一点一画地看,细捉摸不可。临摹一遍,真比欣赏一百遍还要记得清楚,搞得明白。”徐邦达的书法初学柳公权,稍后为了锻炼鉴别能力而临摹百家,学习的范围十分广泛。从早年临画所题的款识看,徐邦达的各体书法均颇得古人神韵。他学过唐太宗李世民、李邕,宋代的苏轼、米芾和明代的董其昌,其后泛学无宗,40岁以后因埋头于书画鉴定工作,书画成了业余爱好。但因自书诗词和鉴画题跋的需要,徐邦达一直注重于行书的练习和创作,终于在六七十岁时,形成了清润秀雅、韵味独具的自家风格。
明代徐渭题画诗谓:“从来不见梅花谱,信手拈来自有神。”说徐邦达的书法,不可忽视的是他还是一个画家。无论在创作观念还是艺术风格,乃至具体的用笔、结字、章法、用墨上,“画家书法”都给“书家书法”许多新的启示。总体上看,画家书法比书家书法多了一层“画意”。这种“画意”并不等于画,它是在书法创作中透露出的一种“画”的气息。所以说笔墨到了徐邦达的手里,这种气息自然也会脱手而出。
观徐邦达自成一家的行书,给人以峻拔崎岖、汪洋恣肆的美感。他作书舒缓而有节律,运笔以静制动,不仓促紧迫,不弱也不霸,沉稳自若。他的行书笔墨酣畅淋漓,结体自然舒展,粗壮如牛健步,细密如龙蛇逶迤,线条疏密相间,行中带草,体圆用方,极尽笔法变化。其结体以苏东坡、米襄阳为主,取苏字之态浓意远、米字之尽秀极妍。他上溯李北海以厚其气,下参董其昌以畅其韵,再辅以过目不下数万件书法名迹的滋养,终使作品透溢出一种博大深远的气势和韵味无穷的神采。由于作品中蕴藏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人文积淀的人格气质,更使徐邦达的书法在风格上与其他书家拉开了距离。
徐邦达历经七十多年的探索,积多年的体悟和实践,在出入米芾并广取博收集大成后逐渐形成了自家体制。其书体以行为主而略杂草法,结字取法米芾,又汰去米氏夸张、故作姿态的习气,务求圆润婉转,又加之画家的优势,使他的作品墨色清新秀润,线条富有弹性而质感强,观之大有“方寸天地见宇宙,笔走龙蛇写春秋”之气势。
艺术追求的本质在于向无限发展,进入广阔的审美空间,形成想像艺术,在有法与无法、师古而不泥古中创造新意。徐邦达正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他近年作书,风格更趋于秀中带苍,雅中含浑,心手双畅,进退裕如,可谓已达到娴雅而超逸的境界。
细读徐邦达的书法,回顾他在创作上所走过的道路,可以让人感觉到他在艺术实践中的冷静与自信。或许来自性格的必然,或许来自传统的影响,或许来自清醒的审美判断……不管是哪一种原因,其结果都显示出他的艺术修养。在我看来,徐邦达书法中所透露出的传统文人画家的风格情趣最让人称道,所散发出来的精神气质与文化涵养,更是富有感染力和生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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