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振清,1964年生于上海,1987年毕业于上海复旦大学历史系。现为中国当代艺术界著名的独立艺术策展人之一,常居北京。
他是中国策划展览最多的策展人之一——他在15年的时间里共策划了近50场国际国内的中国当代艺术展;他参与创办了中国第一个为当代艺术服务的政府性平台性质的专业现代美术馆——上海多伦美术馆;他创办了中国第一本当代艺术的双语杂志——《视觉生产》。他就是被誉为“中国当代艺术忠实推手”之一的独立策展人顾振清。
近几年,中国当代艺术作品在国际市场上可谓大放异彩,一些当代艺术家也成为了媒体追逐的艺术明星。如果艺术家是明星的话,那么独立策展人应该就是导演,正是这些策展人,当初为艺术家提供了一次次登场亮相的机会,也为他们在学术上明晰了艺术方向。可是,当大家谈论着艺术家的天价纪录的时候,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些躲在幕后的策展人。顾振清就是这样的一位在艺术界非常有名望的策展人。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初,他就以独立策展人的身份活跃于当时的中国当代艺术圈,为无数执着于早期当代艺术创作的艺术家“劈山开路”,在最困难、最缺乏资金的时候,他努力找资源、找钱为艺术家做展览提供条件。这十几年来,从“首届成都双年展”到海外的“回到未来”系列展,他最多可以在一年里策划七八个大型展览,而且每一个展览都很有分量。在当代艺术界,大家最熟知的策展人是栗宪庭,正是他推出了方力钧和岳敏君。现在,老栗在通县开辟、守望宋庄“新艺术区”。而年轻一些的策展人显然越来越活跃。他们在北京、上海、广州的美术馆、艺术中心或替代空间担纲策展、批评,甚至在国际当代艺术的舞台上崭露头角。1999年以来,中国当代艺术圈内许多有成绩的艺术家都参加过顾振清的展览,也有许多的年轻艺术家被他发掘,从他策划的展览上起步,一步步走向成功。
不要让商业化这条狗一味追咬新人。
新报:作为独立策展人,这十几年来你感受到的中国当代艺术的最大变化是什么?
顾振清:中国当代艺术的最大变化是当代艺术的中国价值的产生和崛起。这十几年来在当代艺术方面,中国向欧美学习了很多东西,从当代艺术的建筑硬件、体制到形式、方法,再到观念、思想,欧美一直在给一些国家上课,但是现在,他们却在下课之中。中国当代艺术是中国本土社会这个特殊场域中生成的艺术,它既是批判的武器,又是对武器的批判,这样的双重历练和本土积累,让中国当代艺术塑造出一种不可替代的中国经验与别开生面的中国价值。
新报:也就是说现在,中国当代艺术越来越独立,越来越公众化了?
顾振清:对,实际上这十几年以来,中国当代艺术已经完成了从地下走到地上、从小众圈子走到公众社会的变化。就拿北京来说,目前展览和画廊的繁荣景象,可以和欧美的那些国际化大都市媲美。欧美对中国当代艺术的主导权与操弄权正在不断弱化,而海内外华人尤其是本土社会的影响力却在急剧上升。
新报:如果说在10年前,中国当代艺术展览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传媒不接受与资金短缺,那么现在,你觉得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顾振清:“中国热”造就了新兴的中国当代艺术市场及其市场泡沫。但我认为中国当代艺术展览最大的问题仍是商业化的巨大冲击。有市场是好事,但市场化、商业化过于激烈,也会使当代艺术展览的独立性遭到冲击。
新报:这么多年来,你策展的最高原则是什么?
顾振清:我的原则是为艺术家展出作品提供最好的条件。
新报:最近在香港的拍卖会上,张晓刚与刘小东的画又创了天价,可是从去年开始,就有评论家认为中国当代艺术已经出现泡沫了,你觉得这种泡沫存在吗?
顾振清:有当代艺术,就有泡沫存在。中国当代艺术刚走了20多年的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只是井喷会更加少见。中国当代艺术今后会有点波浪,但也是可以经得起的。极端看好或极端看衰中国当代艺术,夸大中国当代艺术可能潜在的拐点或冰川期,都是缺乏自信的表现。
新报:现在有许多人想在年轻的艺术家群体里挖掘新人,买他们的作品,并期待他们会成为日后的方力钧,你觉得这种做法靠谱吗?评判这些作品是否有潜力的标准是什么?
顾振清:挖掘新人永远是对的。面对市场也无可厚非。投资求回报毕竟是一种普遍心态。问题是不要让商业化这条狗一味追咬新人。有一定功力、表现力的新人应逐步形成一种个人表述方式。面对社会现实和自身现实,他应有批判与自我批判精神。目前当代艺术圈涌现的新人都或多或少有一定潜质,但能否成长为艺术家,还要看他有无文化反省和审美更新的自觉,看他解放自己思想的力度。
新报:在以后,你会重点关注中国的哪类艺术家和他们的哪些作品?
顾振清:我仍会关注有潜质的新人。挖掘新人,提供他缺乏的条件和支持,让他有施展才华和创新激情的用武之地,让更多人了解他推陈出新的艺术理想。哪怕是一些妄想,也可以帮他进行软着陆。对于作品的媒介,我并无好恶。无论绘画、雕塑、摄影,还是装置、录像、行为、多媒体,只要作品文化和思想的表达有形式和方法的创新力,我都会关注。创新有先后,但思想革命不分先后。艺术创新不同于科学发明及其专利权,许多艺术形式和方法一经推出,就有可能成为天下之公器。后人有后发优势。从另一方面看,每个时代又会提出新的社会问题和文化问题,这些问题所激发的艺术家的批判精神以及针对形式和方法更新的相应思考,也一直是艺术演进的动力。
新报:中国近年来在学术上最重要的行为艺术展都是你策划的,关于行为艺术对公众的“刺激性”,大家一直有争议,你怎么看待这种刺激性与争议?
顾振清:对公众有“刺激性”的行为艺术,不一定是有意思的艺术。行为艺术一般分两类:一类是表演性的,一类是体验型的。艺术家体验型的行为根本不在乎现场观众,他看重的是自身的体验。表演性的行为在中国近来确有追求视觉奇观和感官刺激的倾向,但其中好的作品不多。惹来媒体关注和公众争议,这是某些行为艺术家实施作品或发布作品的一种方式。这种方式把媒体关注和公众争议看作是一种媒介,看作是可以回收的社会“现成品”。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一个作品的刺激性与争议同作品自身艺术价值关系不大。在一个日渐开放的社会和公众面前,单纯靠刺激性与争议吸引眼球的作品会越来越可笑。
新报:现在,中国各大艺术院校中的学生们都在艺术方向上有两种走向,一部分人继续深造传统艺术,一部分人迷恋当代艺术,你对他们有什么建议?
顾振清:我尊重继续深造传统艺术的人,中国的传统和经典需要传人。但中国更需要当代文化的建设,只有中国当代文化在全球产生应有的影响力,才能匹配中国和平崛起的经济事实。只有当代文化的繁荣和发展才能让经济崛起和社会发展变得更持久。一部分人哪怕是更多人迷恋当代艺术,其实很正常,但也不要拜倒在当代艺术大师的脚下。当代艺术大师也有他的青涩期,也都是从艺术新人走来。当代艺术是不断在成长的艺术,每个人都可以与它相关、与它亲密接触。可以说,中国当代艺术是许多艺术新人未来的价值实现空间。
采访手记
都说当代艺术火呀,实在是太火了,火到什么程度,谁都没有顾振清看得清楚。有一个段子说,前几年有两个外地的即将毕业的中央美院学生,在北京798门内问一个陌生人,附近哪有卖二手自行车的,看样子刚在北京出来混。后来,这哥俩不知道从哪找来了顾振清的电话,打电话邀请他来参观自己的工作室。老顾是只要年轻艺术家邀请看作品,自己都会去。到了地方一看,原来是花家地街附近的一地下室,潮得很,还有蚊子。但是他们的作品打动了老顾,不久,老顾就让他们参加了自己策划的一个展览。展前,他们最大的理想就是自己的画能卖个两三万,这样就可以租个大画室。从那个展览开始,这哥俩就开始卖画了,去年,在798门口,有两个年轻人问一个陌生人,附近有没有宝马汽车的4S店,那个陌生人忽然想起来了,这不是几年前问我哪有卖旧自行车的那哥俩吗。这是真事。在圈里,老顾到哪都是笑呵呵的。可能他心里早就算好了,这一切还只是刚刚开始,更热闹的还在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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